無藥可救的經濟分化
在我提筆來寫深汕特別合作區(以下簡稱“深汕特別區”)的那一刻,我滿腦子里想的都是深圳與汕尾合作的動機,想的都是深圳對土地的渴望,對土地的貪婪。
不出意外,絕大多數人應該跟我想的一樣。
而當我寫到一半,我才發現,我們忽略的最大的點。那就是——汕尾實在是太窮。
整個廣東省而言,經濟分化嚴重到幾乎無可救藥的地步。論GDP,深圳22286億,趕超廣州21500億,深穗兩城GDP之和達到了整個廣東省的一半。
同樣臨海,距離深圳不足150公里的汕尾,GDP只有可憐的900多億,全省倒數第二,是深圳的25分之1。
如果用排名來說話,汕尾的經濟總量,比全國GDP排行百強城市最后一名的河南焦作,還差了一半都不止。
1980年的深圳
38年前,第五屆人大會議,批準了深圳成為經濟特區,這一天,被很多人稱之為深圳生日。
獲批特區之后的深圳,成為了中國的改革試驗田。沒有人會想到,小漁村深圳從無名小卒到經濟騰飛,最后到一發不可收拾,經濟所向披靡只用了短短38年。
更是在去年,完成了GDP超越廣州的斐然成績。
但,這幾年,深圳誠惶誠恐。
“十二五”期間,深圳淘汰轉型低端企業超1.7萬家,傾盡全力騰退土地。
盡管如此,仍舊也沒有扭轉華為和一眾名企搬離的腳步。
當華為一車一車從深圳搬家到松山湖的時候,深圳的心。
怕是如同被刀割劍刺。
華為從深圳坂田搬到東莞松山湖▼
土地的稀缺已經成為了深圳懸在頭頂的一把劍。
深圳土地有限,眾所周知。
7年前的深圳,恐怕已經預料到自己缺地的程度,畢竟深圳的土地面積已經數十年沒有變化了。
深圳焦急、困惑、害怕,也無奈。
直到——汕尾拋來橄欖枝。
扶貧扶出來個南“雄安新區”
汕尾的經濟落后,深圳的土地貧瘠,都是廣東發展的困局。
作為計劃單列市、經濟特區的深圳,在財政上擁有極大的自主權。
雄厚的財政實力,成為省府撮合深汕合作的第一個要素。
于是,13.08平方公里的深圳(汕尾)產業轉移工業園順利升級。
今天,搖身一變成了——深汕特別合作區,面積也擴大到了468平方公里。
僅僅7萬人口的四個鎮,面積已經達到了深圳的四分之一,千萬可見深圳到底有多么缺地。
起初幾年,由于管理權限分割問題,深汕特別區進度及其緩慢。
但即便如此,騰訊、華潤也將大數據中心堅定的建到了這里,并且早在幾年前投入了使用。
直到深汕特別區開始移交管理權,深圳放話要把深汕特別區居民、區號、車牌全部并入深圳。
人們才驚訝的發現——說好的扶貧,竟變成了飛地經濟。
滿樓的深企招牌,隨處可見的塔吊,全區封停的各種行政手續。
似乎在驕傲的告訴我們:
深汕特別區的初衷,扶貧無疑。
但你們肯定想不到,做了個扶貧,卻扶出來一個南方的“雄安新區”。
深汕的現狀
8月26日。
我和花滿樓站在深汕特別區的街頭,用調研代替臆想。
在這一天的考察中,我們看了唯一一個有正式售樓部的樓盤。
這家售樓部藏在管委會里的樓盤,雖看似在售,實質上屬于停擺狀態。
即便已經封頂,短期內也沒有可能拿到預售證。于是,已經排號入會的幾千名炒房客,只能忐忑等待。
因為,后續的手續,都需要等待徹底交接給深圳后再制定政策,繼續審批。
炒房客嗅到了錢的味道,同時管委會也嗅到了炒房客的味道。
除了新房、戶籍之外,僅有的零星二手房也被封閉交易。
哦對了,這里幾乎是沒有二手房。我們走遍所有的鎮區,到訪了四座及其貧困的鎮政府。目之所及,沒有高樓沒有城市,幾乎全是村落、山丘、田地和魚塘...
因為沒有什么商品房,這里并不像某些同行所言:“有大量房產在這7年間,被炒房客爆炒了幾輪。”
不過要承認的是,這里的房產和雄安房產的鎖死,如出一轍。
去房地產的產業新區才是真正的經濟增長極,產業、商辦才是新區的核心。
深汕特別區也在踐行的這樣的口號。2017年3億出讓在商務用地,就在管委會旁,出讓的條件十分苛刻,拿地后必須半年內開工,三年內完工,限制高度210米。
寫字樓專家綠地,拿下后已經進入實質開工階段,售樓部馬上完成。
除此之外,已經建成的騰訊華潤等和在建的各類的產業園,安置區,活動中心,鄰里中心,昭示著深汕合作區的深圳基因正在慢慢浮現。
深汕特別合作區的未來
這真是個世事難料的時代。
當世世代代打魚至今的小漠鲘門村民還在下海捕魚,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家馬上就成了交通門戶,和濱海旅游,海港產業城。
當祖祖輩輩種田的赤石鵝埠的百姓還在下地務農,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家馬上就會成為了產業聚集區,科技研發區,生態旅游區。
起初,深汕特別區簽約的合作期限為30年,從2011年至2040年止,享有地級市一級管理權限。從鎮跳過縣,直接達到地級市的一級管理權限。
這樣的飛躍,除了雄安,在整個中國,恐怕都找不到第二個。
更夸張的是,一紙政令,深汕人成了新深圳人——深汕特別區也成了深圳。
深圳岌岌可危的產業發展,終于有了最合適的承接地。
從此,總部中心留南山,低端制造去淘汰,產業基地投深汕特別區,將很成為未來深圳的發展主流。
深汕需要,也必須承擔起,深圳日益龐大的企業轉移需求。成為疏解大都市病,疏解深圳無地困局的有力副手。
8月29日,也就是昨天。
深圳控股對外聲明,去年在深汕特別區與政府擬合作一個居住項目,并成立了一家公司,政府承諾回購1萬套保障房,但后因部分條件沒談攏,未能繼續。深圳控股目前仍在持續尋找項目,主要偏向產業。
住宅地的嚴控、產業商務的寬松,加上深汕城際高鐵的規劃、新高鐵站的規劃、鲘門機場的規劃,深汕已經完全不再是傳統工業園,簡簡單單的把工廠建過來。
深汕要做的是,在產業轉移的同時,再造一座縮小版的深圳。
同時,如果真的認真看過粵港澳大灣區的地圖,你就會發現。深汕特別區選擇的四鎮和既有粵港澳大灣區的區位圖完全連在一起的,中間沒有間隔。
下一版的大灣區規劃圖,不出意外,必然會把深汕特別區無縫劃入大灣區范圍內。
汕尾四鎮,不僅僅能掛上深圳的頭銜,同時也會掛上大灣區的頭銜。
改嫁深圳之外,也搭上大灣區經濟的快車。
改革開放和中國經濟的摸索到今天,縱然成績亮眼,但可持續的唯一的方法,就是進一步深化改革。
雄安之于北京,深汕之于深圳。
都是打破墨守成規,打破壁壘的典型例子。
所以我說,深汕特別區很可能是中國城市發展的新典范。
與其說是一場扶貧,衍生出來的飛地經濟。倒不如說,是中國城市變革的試驗田。
下一個十年
2011年,廣東省政府牽頭成立深汕特別合作區。
2012年,江蘇省政府牽頭成立蘇州宿遷工業園區。
大城幫扶小城,如出一轍。
不同的是,深汕特別區成了深圳,前途無量。蘇州宿遷工業園區還是宿遷,不過是漲了點GDP。
從這樣的角度來看,深汕特別區是幸運的。
有人說,世上所有的幸運都是勢均力敵的博弈,確實有道理。
汕尾的海豐和惠州的惠東,惠東距離深圳更近,經濟更好,但汕尾窮的劣勢反而成了優勢。
就如同北京,向南140公里,畫一個圈,把貧窮的雄縣、安新三縣變成了雄安新區。
深圳向東140公里,畫一個圈,把更為貧窮的海豐四鎮變成了深圳直管的深汕特別合作區。
窮不怕,越窮越干凈,越好開發。
我已經可以想象,沒有開工的赤石鎮、小漠鎮、鲘門鎮,在不久的將來一樣會像鵝埠鎮,大拆大建,如火如荼。
不用期待,深汕特別區真的會和深圳融為一體,他極有可能會是深圳的下一個區,也會是下一個南方小號版的雄安新區。
而這個區,將會成為縮小版的深圳,也可能低階版的雄安新區。但他很可能成為粵港澳大灣區下一個耀眼的一個增長極。
有人說,深圳是,中國下一個10年的風口。
我想說,深汕,或許是深圳的下一個十年。
